
── 火勢很快蔓延而開。
縱使這船上再多武林高手,也料不到湘歌竟會直接縱火燒船,一時間每個人都慌了手腳,逃命的逃命,往廂房去搶救行李的搶救行李。
「彭凌岳,我好...像不會游泳。」還啞著嗓子,回過頭看向彭凌岳。
應該要站著彭凌岳的位置一片空蕩。
杜寬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,如果彭凌岳還在,又怎麼會放任他被點啞穴?
寬庭看了船上逐漸猛烈的火勢,又看了看船與岸邊的距離,「彭凌岳!彭凌岳?」扯著沙啞的嗓子在雜亂的船上喊道,如果沒出甚麼事情,很難想像他的個性會隨便離開。
湘歌趁著一片混亂之際,拉著琴姊姊就想走,但看到同伴一個還在躺地,一個在放聲大喊,一個不見人影,便有些著急:
「我們趁這個機會快走───柳家小姐呢?」
只記得問戰力最強的紅花在哪,倒是忘了還有個綠葉……
直到嗆鼻的煙火氣息竄入鼻翼,任無雙這才意識到,那林家小姑娘竟放火燒起船來。
人聲此起彼落,此刻誰還顧得上什麼碧落黃泉,什麼南朝北朝?逃命才是第一要事。
原本閉目調息的他睜開眼,手一撐木欄,強忍胸腹翻湧的痛意,踉蹌著站起身來。「……快走。」他看一眼身旁的仕女道:「你也是,快離開這。」
「我與公子一起走。」那仕女附到無雙耳邊輕聲道:「久別重逢,你難道不想與恩師多敘舊嗎?」
任無雙本想輕笑幾聲,卻被牽動的傷口逼得打消念頭,最終只是動了動嘴角。
「黃泉底下躲了這麼多年,他都不急,我又何必偏要急在這一刻?」他低聲說道,目光投向杜寬庭:「你要還有餘力,搭把手,幫我兄弟一把。」
仕女嘖了一聲,小聲同他道:「那個跟班太礙事了,紅櫻先放倒了他,擱在廂房裡。」
「話怎麼說的。紅燭樓的規矩一向明白,若覺礙事,就是自己本事不濟。」任無雙面無表情,「那跟班要出了事,杜公子未必樂意與東方來同路。把他送回來。」
「只要你跟我走,我就把他還給你朋友。」
「我今天可真值錢,一命可抵好多人的命。」他看著紅樁,「你得讓他們都能離開。」
「我們倒也沒有要他的命。」他冷笑道,反手射出飛鏢。
寬庭正要往前跑,一道綁著信與彭凌岳衣角布料的飛鏢正好落在他眼前。
寬庭急煞,同時撇見了飛鏢尾端布條上的資訊,拔腿往廂房的方向過去。
「欸,想趁機搶人啊!」
林湘歌發現司馬夫人的侍女正把任無雙扛起,反射性地喝了一聲,隨手抄起滾落的酒杯便朝侍女擲去。
那仕女狠瞪湘歌一眼,揹著無雙有些踉蹌地躲開,身上背著一個人,他顯然沒打算與湘歌纏鬥。
「嘖──」
林湘歌正想追上,但又隨即意識到身邊還有要保護的人,一時間陷入猶豫……
「任公子,你需要幫助嗎?」琴姬問道。
「琴姑娘的好意,任某沒齒難忘。」任無雙回應道,「火勢要緊,你們先脫身吧。」
「你……」湘歌沒想到任無雙竟然不想走。
「……任公子也有他過去欠下的因緣。」琴姬輕聲說,「就此別過了,任公子。」
「不是!琴姊姊,他要跟柳姑娘雙宿雙飛也不是就這樣跑了吧!如果他不是要跟柳姑娘私奔而是跟別人走了的話,肯定身上會再被戳兩個窟窿!」湘歌口出暴言。
「那也是任公子自己選的路。」琴姬淡淡道。
「唉這……這小仕女對我深情款款,在下不得不去一趟把誤會解釋清楚啊。」他哪裡不懂湘歌的口出狂言,卻仍是笑著招呼兩人。「你們走吧,火蔓延過來啦。」
「所以如果柳姑娘問起,我就回答任無雙趁她不在場的時候跟別的女人跑了?」湘歌話講得很大聲。
「我們就實話實說吧。」
任無雙還想解釋,想想外人看起來也不算是錯,最後只好閉 上嘴巴。
「……你可別死了。」在各種方面上。
「當然,任某可記得要還你債呢。」
聽到無雙的話,湘歌便下定決心。轉身一把抱起琴姬,運起輕功跳出船緣。
在打斷桅杆時已經注意到,幾艘小船正與畫舫保持一些距離地隨行,看來應該是打著找機會跟畫舫做點臨時小生意的船商。現在正好可充當踩腳的落點。
提起一口長氣,接連躍過三艘小船的船棚,連片衣角都沒溼地落回岸上。
一下地,便回頭往船的方向喊:
「杜寬庭,要跳河快跳!不然就是自己上岸來找我!」
話才講完就遠遠地看見東方來跟杜寬庭貼在一起。
「噁噁噁噁──」發出了大家閨秀不應該發出的聲音。
「杜寬庭──好自為之!記得給我發訊息!」轉頭抱起琴姬就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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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的杜寬庭剛和仍在昏迷狀態中的彭凌岳一起被東方來帶上岸。
師傅的輕功了得,就是帶著兩個成年男子,蹬上岸時袖子也絲毫未濕。
他一如往常地沉默寡言,放下杜寬庭後先探了彭凌岳的氣息。
「大概是中了紅燭樓的迷香。」他取出藥丸,塞進彭凌岳嘴裡。
「一炷香後就會醒了。」
「……師父。」寬庭看著東方來的背影,「你想做的事情,真的是擁護清晝登位嗎?」烏雲密布的天空,開始落下雨水。
「……是。」他終於正眼看向寬庭。
「你想問我的只有這個嗎?」
「但我在你眼神裡看見的,都是悔恨。我看不見復興國家的期待與熱情。」杜寬庭撇開眼神,「清晝沒有做好登基的準備,她眼中復仇的火也搖搖欲墜。」
「不能放棄這件事情嗎,過去都已經沉入歷史的水面下了。」
「……我知道郡主年紀尚輕,還太過青澀。」東方來語帶苦澀地說,「但我們沒有太多時間。北朝皇帝不會放過她,她也不是能坐視王妃不管的那種孩子。」
「不管逃到哪裡,過去終究會追趕而上。我們別無選擇。」
「那麼至少在過去追趕上之前,也讓我們知道,究竟是甚麼在追趕著我們。我會保護她不被那些本不屬於她的過去傷害。」
「你擔心碧落黃泉的那些人會傷到她,是麼?」
「她很堅強,碧落黃泉沒甚麼可怕的。唯一能傷到她的人,大概就是她自己吧,她動手太快了。」像是今天傷到無雙,不過寬庭沒說出口。
「是啊,郡主從小就是個動手比動口快的孩子。」
「總之,居然過去無可避免的會追上來,讓她多知道一些也不會是壞事吧,至少不會被司馬夫人三言兩語就騙走了。」
或是無雙,如果講出這句,東方來應該會大大同意自己的觀點吧。
「……是我疏忽了,你們本不該這麼早就碰上她。」他聲音一沉,「碧落黃泉在江湖上的名聲如何,我自是心知肚明。你若不想與碧落黃泉的餘黨扯上關係,便盡快回江陵吧。」
「我不會回去的。」蹲下身把彭凌岳背起來,「我們還得把師妹(和其他人)找回來。」
「碧落黃泉也未必都是壞人。」寬庭走在前面,「師父不就救了我們一命嗎?」
「……是啊。」
他沉默片刻。
「寬庭,你若不回去,今後這樣的事還有許多。你要想清楚。」
「恩。」跳了一下把彭凌岳背好,「雖然有些不安,但我們在一起總有辦法的。」
「……正如你所說,碧落黃泉未必都是壞人,可救過你的,也未必就是好人。」他沉默片刻後又道,「我選擇的辦法,未必全如你心意。暮映的事便是如此。」
「假設清晝順利登基以後,師父打算做甚麼呢?」
「倘若我那時還活著,自然是幫郡主打點一切。」
「哼~說不 定那時候有很多人可以幫他打點那些瑣事了也不一定。」後面的路上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,往水境山莊的方向去。